【专家评论】景俊美：北京曲剧《少年天子》：四“性”视野下的经典再现
北京曲剧《少年天子》：
四“性”视野下的经典再现
SHAO NIAN TIAN ZI
景俊美
北京市社会科学院文化所副所长
副研究员
作为北京的地方戏，北京曲剧从命名至今共走过了71个春秋，是一个年轻的剧种，却创造了几多辉煌。1988年创排的大型新编历史剧《少年天子》便构建了它的辉煌。初一上演备受好评，当年即获北京市青年戏曲演员评奖调演中的“集体奖”，并参加了第二届中国艺术节。1989年，该剧又在北京市新创剧目评奖演出中获“演出一等奖”。该剧与《杨乃武与小白菜》《珍妃泪》一起，构成了北京曲剧最具代表性的清装戏，它的创排不仅延续了北京曲剧善于从文学经典中汲取营养，而且为新兴的戏曲剧种——北京曲剧的发展提供了宝贵的创排经验。时隔35年，北京市曲剧团复排了这一艺术经典。除了向经典致敬，更展现了当代传承的价值与意义以及新的艺术文本的审美范式。
一、题材的精准性
北京曲剧演北京题材的故事，最为相宜，也最能体现北京曲剧的剧种特点。第三届矛盾文学奖得主凌力在创作《少年天子》这一小说时，渗透了相当厚重的思想内涵。悲剧精神、人学追求、历史的理性意识以及对女性心理和命运的深刻关注，共同构成了《少年天子》原始文本的恢宏大气与跌宕酣畅。改编为戏曲文本后，“三一律”规则限制了舞台艺术的体量，编导更加突出了福临与乌云珠的爱情线，艺术定位明确、题材界定清晰。35年后，北京曲剧已经积累了相当丰富的艺术经验，特别是自2012年以来，平均以每年新创剧目2-3部的节奏拓展了新的艺术领域和题材范畴，如《五女拜寿》《太平年》《林则徐在北京》《王致和》《离婚》和《家》等。不过，任何创新一定是站在既有传统基础上的创新，否则便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。除每年有新创剧目外，北京市曲剧团还坚持平均每年复排2部剧目的方式在继承和发扬着自身的艺术传统，像《骆驼祥子》《四世同堂》《茶馆》《烟壶》《方珍珠》《龙须沟》《北京人》等，都是近年来相继复排而被观众认可的艺术经典。复排《少年天子》正是这一艺术规划中的一环，体现了北京市曲剧团对自身艺术的理性认知，即以擅演清代和近现代北京人生活为重点题材。而在整个清宫戏之中，《少年天子》又具有自身鲜明的特点——不仅小切口展现人物的性格、命运和时势忖度下的不得已与无奈，而且通过戏曲观众最喜欢的爱情主线贯穿故事，政治抱负与文化观念叠映呈现，艺术传统与创意创新交相辉映。
二、角色的丰富性
改编后的《少年天子》增加了一些人物，不仅突出了爱情主线，还将人物所处时代的复杂性进行了必要的铺陈。剧中，许娣老师扮演的孝庄，果敢决毅、庄重大气。作为复排版《少年天子》的艺术指导，她秉持“无理不服人、无情不动人、无技不惊人”的创作理念，让角色找到了最佳的节奏和最妥帖的表达。慈母之爱与统治者的无情在她身上矛盾而统一地存在，所以她成全了福临与乌云珠的因缘，也铸就了二人的悲剧。如果说一切艺术的本意都是人学，那么在《少年天子》之中，我们看到了孝庄这一人物的复杂性和生动性，这正是这一艺术形象最动人的所在。特别是在唱腔上，长达数分钟的四板腔“夕阳落”将身居高位的太后之忧、之难、之柔情、之智慧进行了酣畅淋漓的表达。与梅花奖得主许娣老师形成对比的是，青年演员王厚义和李亚桥均是刚从学校毕业的“娃娃”，他们一个饰演顺治帝福临，一个饰演董鄂妃乌云珠，青春最当时，恰恰是少年。在表演上，王厚义或青春，或威严，或欢喜，或沉重，或无奈的表达，演绎了福临作为“少年天子”的不同情绪和不同风貌，而在这矛盾甚至对立的情绪转换中，王厚义拿捏自如、转换流畅，观众也因此看到了不一样的“少年”和最为独特的“天子”。李亚桥饰演的乌云珠，不仅有漂亮的容颜，而且有智慧的思想，在为人处事上更有角色作为汉满双重血统的独特之处。此外，谨贵人、华太医和边太医等人物，戏份虽然不重，但是很恰到好处，对整个戏具有强大的推动作用。
三、舞台的创意性
意大利哲学家、历史学家克罗齐曾说：“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。”作为人学的重要载体，戏曲艺术的创作一定深深镌刻着时代的痕迹，复排剧目更是无处不体现当代人的价值判断与审美追求。就内容而言，编剧在结尾处突出了“天子”的胸臆——励精图治而有所为。对垒式的人物关系设置，强化了文本的艺术张力。在艺术样式上，注重戏曲传统的时尚表达。比如舞蹈表演和礼仪展示的融入，使得整个舞台弥漫着勃勃的生机和青春的朝气。舞台美术、灯光设计、服装、化妆和道具均是全新打造，艺术空间构建人物生存空间、抽象与写实巧妙结合、置景与色彩构筑着流动的历史，进而凝聚起鲜活的人物形象，塑造出舞台形象的“雕塑美”。而这种“美”，不仅充满着融合性的审美意蕴，而且符合当代观众的艺术期待。
四、人才的尊重性
艺术创作是一种生产，无人则无生产力。随着时代的发展，北京市曲剧团借着改革的春风走上了企业化发展之路。而在这样的探索过程中，培养人才、留住人才、用好人才成为院团发展的命脉。复排《少年天子》，正体现了院团的人才方略。首先，秉持坚定的、贯穿的治团理念，在守住剧种特色中锻铸人才全面而丰富的能力。其次，以老带新的“传帮带”发展模式培养了新人，也让老艺术家的艺术生命绽放更多光彩。
其次，主创团队的立体化培养实现了一个戏的自力更生，进而恢复了一个院团的自我造血功能。与很多地方戏相比，同样是“天下第一团”，北京市曲剧团并不边缘，且精力充沛、精神饱满。“大戏看北京”的战略里，它积极有为。两届“大戏看北京”展演季的名单里、“会馆有戏”的特色品牌中以及戏曲进校园的公益汇演等重大活动中，北京市曲剧团均榜上有名。“演艺之都”建设的规划里，北京市曲剧团更是贡献了一份漂亮的市场清单。
编辑：JOJO